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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昌老与荀慧生

张伟君 梨園雜志 2022-07-30

日推送之《吴昌老与荀慧生》录自《荀慧生艺术评论集》,为荀先生夫人张伟君女士所作。在这篇文章中,荀夫人以细腻的笔触,把荀慧生先生与著名书画家、治印家吴昌硕先生亦师亦友的交往历程婉婉道出,读来令人感动。


 我虽没见过吴老,但从慧生的谈话和日记中知道吴老是浙江安吉人,比慧生大五十六岁。吴老是清道光二十四年八月初一(1844年9月12日)生;慧生是清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五(1900年1月5日)生。吴老生于山清水秀的浙西山村中,自幼受大自然风光的感染和家学渊博的影响(祖父、伯父、父亲都是清朝举人),加上学习刻苦、求知欲强,青年时就显露出非凡的才华。为了立志成材、独辟新径,吴老各处寻师访友,提高艺术,中年之后,他的诗、书、印、画就已名传海内了。吴老的诗是苍劲古朴、旷逸纵横:字是疏可驰马、密不透风;印是清刚高古、意境极高;画是笔酣墨饱、别树一帜。不但在我国有很大的影响,而且对国外特别是日本的书画、治印也有很大影响,更对慧生的艺术表演与写字作画起有极大的影响。



吴昌硕之照片


 1919年,艺名还叫“白牡丹”的荀慧生,与杨小楼、谭小培、尚小云组成的“长胜社”第一次来到了上海。后来“三小”载誉返京,  “一白”独留沪上,与周信芳、盖叫天、小达子(李少春的父亲李桂春)、李桂芳(李丽华之父)、冯子和等合作演出。慧生的演出不仅受到广大观众的欢迎,更受到文学艺术界等各行各业的赞赏。热爱戏曲的吴老,为了使这二十岁的青年演员在艺术上有较大的飞跃,就同画家天台山农、袁寒云(袁世凯之二子),记者沙大风,银行职员杨怀白,评论家林步屋、严独鹤、舒舍予(与老舍同志同名)等为慧生组织了“上海白社”。


 在与吴老的接触中,慧生对吴老崇敬倍至,慧生想:我要是能拜在吴老门下该多好啊!不久,这个愿望实现了。经刘山农和林步屋两位先生的介绍,给吴老做了学生。慧生以他的尺幅花卉小画,请吴老指教。吴老说慧生的画是:  “用笔用墨虽不够娴熟,然落笔的气韵及丘壑却也初露苗头,不同一般。”认为慧生的为人是:“腼腆而有男子气,不是台上不像女、台下不像男的旦角演员。”还常对人说:“我暮年得此好学不倦的天才演员门生,真是一大快事。”可是对慧生却坚持要以“师友相称”。而慧生认为“一字为师,既学画岂有不列门墙之理?得此名师就应以弟子之礼尊敬老师”。


 吴老之所以要与慧生“师友相称”,是吴老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:


 吴老在年轻时,非常羡慕杨见山的隶书和任伯年的画。吴老的诗、书受到杨老先生的帮助很大,就诚恳地写了封信,附了个门生帖子,表示了自己的诚心。然而杨老先生认为“如此称谓,未免太俗”,  “师生尊而不亲,弟兄而尤亲矣”。吴老向任老先生要求学画时,任老先生要吴老先画一张看看,吴老说:  “我没系统学过,怎好画画?”任老先生说:  “你爱怎么画就怎么画,随便画上几笔吧!”吴老就随意画了几笔,任老先生看过之后,不禁拍案叫绝:  “你落笔不凡,将来在绘画上一定会有成就的。”以后,虽精心指教,但终以“师友相待”。


 1923年吴老八十寿辰时,袁寒云、熊松泉等在上海北山西路华商别墅串演京剧《审头刺汤》,为吴老祝寿。慧生以《麻姑献寿》一剧,作为寿礼献给他的老师吴昌老。



吴昌硕所绘之「秋菊图」


 慧生在沪的四年里,除演出外,不是与“白社”朋友讨论艺术表演,就是向吴老学书作画。吴老则是在作画治印之佘,看慧生演出、教慧生书画。因为吴老平生最喜梅花,画有梅之清幽、人有梅之高雅,所以慧生的梅花,颇得吴老神韵。慧生每次演出,必留下包厢请吴老合家及“白社”朋友看戏。吴老尽管年越古稀,但看戏总是从头看到尾。每次散戏,吴老总要慧生去吴家同吴老共进宵夜。饭后,吴老还要指导慧生书画。慧生也经常在演出前,请吴老在外边吃饭,而后同去剧场。


 师徒关系越来越密切,慧生作画艺术也越来越有提高。从而越感到不举行拜师之礼,心中越不踏实。在慧生的一再请求下,终于1925年在上海正式举行了拜师礼,成了吴昌老的正式门人之一,与王个簃、吴东迈等为吴门师兄弟。


 正当慧生再去上海演出、有待吴老进一步指教时,噩耗传来:吴老于1927年1月29日(阴历十一月初六日),突患中风,在上海病逝,享年八十四岁。慧生悲痛万分,披麻戴孝、抚棺痛哭,并在灵前守孝以尽弟子之礼。吴师兄遵照吴老遗愿,将吴老安葬在浙江余杭超山宋梅亭后山,完成吴老“安得梅边结茅屋”之愿,与十里梅花长为邻伴。墓碑为王个簃所刻,弟子中有荀词慧生之名字。



荀慧生便装照


 1956年8月,我随慧生去杭州演出时,在西湖孤山我们参观了由丁辅之、吴石潜等先生发起组织、吴老曾担任社长的西冷印社。并到小泓洞拜谒了吴老的铜像。这尊铜像是日本朋友大雕塑家进仓支夫先生为敬仰吴老而铸造的。这尊铜像不但体现了日本人民对吴老的敬仰,也为孤山梅林、湖光春色增添一段佳话。在铜像前,慧生叫我和女儿令莱同他一起跪拜了这位艺术大师,我们又分别与吴老的铜像合影留念。可是慧生仍是久久不能平静地站在铜像前,追思着往事。


 1961年慧生带着部分北京市戏曲学校第一届毕业生去上海演出,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在上海的演出了。师兄吴东迈和师嫂带着师侄吴志源(长邺)、侄女吴棣瑶、吴棣芳热情地欢迎我们,并看了慧生的演出。东迈和慧生畅谈着几十年离别之情,共缅怀着吴老对祖国艺术的伟大贡献。东迈兄还特地为慧生作画《老来红》留念。并把吴老临终前为慧生题名作画之《荷花·水仙》送给慧生,并说:  “这是老爷子为你所画,画好后被别人拿走了,现在找回来物归原主。”不想次年师兄就作古了。


 1968年12月26日,慧生被“四人帮”夺去了生命。1979年5月24日党和政府为慧生召开了追悼会。吴志源、吴棣芳专程从上海赶来参加,师兄王个簃送来《异曲同工》的挽词,表示了他们对慧生的怀念深情。


 在纪念吴老一百四十周年诞辰和慧生八十四周年诞辰的时候,写此短文表示纪念,并缅怀吴老对慧生教益。


(《荀慧生艺术评论集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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